第37章 第三十七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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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第三十七章
七月初, 聖駕回鑾。
在行宮門前，停著數駕馬車，韋頃盈今日穿了身淺粉色宮裝, 襯得人嬌艷昳麗, 走動間發髻上的流蘇一點聲響都沒有。
溫昭容左手牽著永寧公主, 又瞧著韋頃盈眼神中閃現一抹驚艷之色，淺笑道：“許久不見韋妹妹這般打扮了。好料子就是該配佳人。”
韋頃盈垂眸淺笑道：“溫姐姐總是這般打趣妹妹，倒是讓妹妹臊的慌。”
溫昭容失笑, 卻也是實話實說罷了。粉色的料子也挑人，膚色白皙些的穿上也就罷了, 旁人穿未免顯得俗氣。
她輕挑了挑眉。
今兒眾人都候在宮門，離啟程的時候還有約莫一柱香時間，嬪妃們到的差不多了。
眾人站在原地掃視了幾眼，這會兒便見盧選侍神神秘秘掃了一圈，壓低聲音像是有了什麽天大的發現一般，眼神一亮道：“你可有瞧著，咱們這似乎少了誰？”
樓韞手上搖著扇子, 這鬼天氣她已熱的額間滿是汗珠子, 這會兒語氣更是不耐煩道：“有話便說。”
盧選侍訕訕一笑，頗有深意道：“雖說貴妃是身子不舒坦，可總歸今日回宮也要來與諸位姐妹相見的，可偏生連個人影都不曾出現，樓姐姐不覺著有鬼麽？”
樓韞扯了扯嘴角諷刺道：“有沒有鬼的, 等你親自瞧見了就知道。”
話雖是這樣說，但只要是個稍微有些腦子都知道這裏頭古怪。說什麽染疾從來都是騙傻子的, 真相是什麽雖無人了解，但總歸知道必是觸及陛下逆鱗的。
樓韞覷了盧選侍的樣子, 甚是瞧不起的模樣。雖在錦繡宮時，盧選侍的諂媚討好讓她很受用，在旁人眼裏二人也儼然抱團。但樓韞心中不是很瞧得起盧選侍，或者說，盧選侍於她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，留著還有用處。
“今兒太陽這般大，怎麽馬車還要在外頭候著。那起子人是都不知本主懷孕了麽？若是皇嗣有個好歹，他們可沒那個命賠。”
老遠就聽見一陣嬌蠻造作的聲音傳來，眾人都擡眼望去，見迎面而來的女子滿臉透著戾色，後頭三四個宮人如眾星捧月一般撐著紙傘，唯恐她是曬著了一點，縱是這樣抱怨聲也是不斷。
江婕妤回眸與秦昭媛對視一眼，滿臉無語。
韋頃盈仔細瞧著韓選侍，似是因著懷孕的緣故臉龐圓潤了一些，但按理來說有孕的嬪妃也不可濃妝艷抹，可韓選侍似是不避諱這些，今日妝容還是很重，那胭脂色遠遠地都能瞧著一清二楚。
待她慢慢湊近了些，江婕妤皮笑肉不笑道：“與韓選侍相處有些日子了，從前以為韓選侍是個性子內斂的，不想嗓門這般大，今兒算是驚著我了。再說我記得你的住處離這兒可不遠。”
若是換成以前，韓選侍當然不會明著這般張揚。但是今時不同往日，她如今是宮中唯一有身孕之人，母憑子貴自然底氣更足了些。
因此，聞言她也沒有一絲害臊的意思在，反而是笑得滿臉得意，瞧著江婕妤嬌聲嬌氣道：“江姐姐真是好記性。只是姐姐到底未曾有過身孕，自然也不大懂得這有孕之人的苦楚在。我孕吐嚴重，這幾日太醫都再三吩咐要多躺著才是，今兒連早膳都只是湊合著用了一些，不過都是為了孩子罷了。”
話是這樣說，可瞧著她紅光滿面的哪有半分不舒坦，都是故意說出來得瑟炫耀的罷了。
自打她懷孕，行宮裏頭也是每日流水般的補品送過去，瞧得出來，皇後娘娘對她這一胎很是仔細，幾乎日日都要宣太醫過問的。
因此韓選侍整個人舒心不少，儼然將自己當成後宮第一得意人，每日也沒什麽煩心事自然長了些肉。
江婕妤臉色陡然有些難堪，她扯了扯嘴角不想說什麽。
秦昭媛輕笑了笑，語氣依舊溫柔道：“那是自然，韓選侍可要好好歇息，畢竟肚子裏的皇嗣最重要。到時候爭取為陛下誕下皇子，那可真是大福氣了。”
誰都聽出來，這是秦昭媛故意順著韓選侍的話說，滿滿的諷刺之意暗含其中。
有孕便有孕了，還這般人前拿喬做作的。這還月份淺，便能夠目中無人諷刺了，待肚子真的大了起來到時候還不知道如何擺架子呢。
當日溫昭容身懷有孕時還是在東宮，那時位份不高，上頭有太子妃和良娣，下頭還有一群姬妾，因此事事都要極為仔細小心。在三個月前，溫昭容楞是一點訊息都沒透出去。
今日的韓選侍與往日的她相比，的確少了些警惕心。不過她入宮時間短，資歷淺，就被這麽大個“餡餅”砸中，一時得意洋洋能理解，但得意過頭了必是要栽跟頭的。
韋頃盈緩緩垂眸，似是若有所思，又似是放空。她不想摻和到旁人的這些嘴皮子官司中，況且如今合該跟韓選侍保持一些距離，事不關己，高高掛起。
不料韓選侍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，掃了一圈都覺得沒趣兒，偏偏手搭在小腹上緩步朝韋頃盈走來，捂嘴嬌笑道：“有幾日不見韋嬪姐姐了，可不知道是不是妹妹的錯覺竟是覺著姐姐清瘦了不少，莫不是因著這些時候陛下未曾去過月室堂的緣故？”
韋頃盈只得擡眸瞧著她，自認倒黴一番，只得假笑敷衍道：“多謝妹妹關心，天熱食欲不好，不比妹妹心寬體胖的。妹妹如今懷著皇嗣可要多吃些，現下這樣粉裏透白就很好，瞧著喜氣。”
江婕妤最先忍不住撲哧一笑，這回連秦昭媛臉上也難得流露出真切的笑意。
韓選侍先是楞了楞沒反應過來，待回過味來便知韋頃盈這話中的“明嘲暗諷”。她忽然有些氣悶，遂咬牙切齒地瞪著韋頃盈，火氣直接躥到了頭頂。
“韋嬪姐姐這話我怎麽聽著醋意滿滿啊，咱們都是姐妹，姐姐可莫要不好意思。如今我懷著孕，身子矜貴些，陛下自然看重也就來的多了，待來日姐姐有了這樣的福氣，陛下自然也會惦念著。”
話裏滿滿的驕傲得意，一提再提。
韋頃盈輕輕舒了一口氣，罷了罷了，大人有大量暫且不與這“小人”計較，逞一時口舌之快也沒什麽。怕就怕這“小人”背刺她，她暫且當放屁好了。
楚熠和皇後並肩走來，身後跟著一堆侍奉的人。
楚熠臉色沈靜，皇後含笑道：“這幾日照顧韓選侍的太醫來報皆是無恙，皇嗣一切都好。只是韓選侍到底年輕了些，臣妾想著她初有孕也是沒有經驗，不如待回宮後撥一個頗有資歷些的嬤嬤過去伺候著，在一旁時時提點著也能更穩妥，陛下覺著如何？”
楚熠輕“唔”了聲，顯然並未將此事太放在心上。韓選侍有孕，他自也是高興的，畢竟後宮許久都沒有喜訊傳來了。
但懷上和能平安誕下是兩回事。
早在東宮時，那些流產的姬妾便不在少數，這些年來能平平安安誕下子嗣的竟是只有貴妃和溫昭容。前者因著家世庇護，地位尊貴，後者卻是出身一般，謹小慎微。
由此可見，能夠誕下皇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楚熠神情有些恍惚，他不由得憶起那日韓選侍剛得知有孕的消息時，他竟然楞了一下。在確認是韓選侍時，楚熠的心裏閃過幾分異樣的滋味，他竟會想到若是有孕的不是韓選侍是韋頃盈……
瞧著陛下有些心不在焉，皇後有些詫異，她又提高了些音量問道：“陛下，您覺得呢？”
楚熠捏了捏眉心，不置可否：“你是皇後，這些事情你做主便是。韓選侍那邊，務必仔細照顧著，不要出一點差池。”
皇後福了福身，笑著道：“臣妾明白，還請陛下放心。只是不知此次回宮，您可要宣召哪一位嬪妃伴駕？”
按照規矩，過來與回去的鑾駕上都可以宣召嬪妃伴駕。來時帝後同乘，至於回去，楚熠頭腦中浮現出一抹巧笑倩兮的身影，只是如今這般狀況，連他都不免覺著有些可笑。
那日離開月室堂，楚熠心頭縈繞幾分愧疚，他知此事是委屈了韋頃盈。但是作為帝王，他從小想要什麽都是唾手可得，從來都是旁人奉承順從他的份兒，還從來沒人敢在他面前表露過情緒。
楚熠正要搖頭，忽見著前頭嬪妃們都圍繞在一起，身邊的楊壽恩正要傳喚，楚熠擡手擺了擺。
皇後擡眼望去，人群中珠翠滿頭的仿佛是韓選侍，按理來說有些首飾是逾越了的，但她如今有孕，下頭人自然也挑好的奉上，便沒有太關註逾制的事兒。
站在韓選侍對面的是韋嬪，聯想起近來宮中那些閑言碎語，皇後平日只以為是嬪妃間的小打小鬧，因此請安時也提過幾次，但今日看到這副畫面是真的很難讓人從好的方向去想。
陛下素來最厭惡後宮相爭，皇後覷了眼他的神色，默不作聲地挪開眼。
韓選侍洋洋自得的聲音一字不落傳入耳中——“說起來妹妹有時候也覺得奇怪的很，這批新晉宮嬪中最屬韋嬪姐姐得寵，卻一點好消息都沒傳出來。可見這福氣的確不是誰都能有的，老天爺果真還是慧眼識珠的，韋嬪姐姐說是不是？”
話落，氣氛一時有些凝滯。
皇後身邊的時鶯亦是倒吸一口涼氣，瞪大了雙眸，她有些不敢置信韓選侍為何如此大膽。這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，莫非是真的以為自己懷了皇嗣就可以肆無忌憚了麽？
皇後卻像是見慣不慣的模樣，她早知韓選侍的秉性，不過是有幾分小聰明的罷了，聰明卻一點都不沾邊。貴妃的事情沒有牽連她，倒是讓她愈發得意，反而覺著放開了手腳，這幾日因著有孕，被下頭人奉承的怕是有些“神魂顛倒”了，都不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了。
楚熠的臉色陰沈的可怕，皇後侍奉在他身側多年，自然對楚熠的性情頗為了解。到這時候，望著陛下的眉頭擰著，臉色也很難堪的模樣，便知道是動怒了。
皇後不想管韓選侍的死活，但宮中許久都沒有子嗣了，作為皇後她的職責便是要管束好後宮嬪妃，讓她們安安生生誕下皇嗣也是份內之事，可韓選侍這般蠢笨，說出口的話更是不堪入耳。
這樣的人，真的堪為皇嗣之母麽？
皇後微微思索一下便出聲喚了聲，“陛下……”
楚熠沒有回答她，身影立在原地分毫未動。
楊壽恩在一旁大氣都屏住了，既是為韋嬪有些不平，又對韓選侍的蠢笨刷新了認知。他與韓選侍接觸不多，唯獨一兩次也是去給她送東西，在他們禦前人面前自然是有多溫柔和善就有多溫柔和善，可是關起門來誰知道又是怎樣的貨色呢。
今日真是大開眼界，不過韋嬪小主的性子，也真是溫柔可欺，話都說得這般過分了也沒見她有什麽反應。
其實韋頃盈這會兒倒不是生氣，而是真的無語至極。顧念著韓選侍這時候身懷有孕，她怕她脫口而出氣著人家，到時候又被捏了把柄去告狀，所以不予理會，但韓選侍這人倒真是有意思非要緊緊盯著她，說出口的話更是晦氣的很。
溫昭容是早就聽不下去的，溫溫柔柔的笑意早消失的一幹二凈，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冷淡，她冷聲道：“好了，時候也不早了，韓選侍既然是身懷有孕便早些到馬車中歇著去，站在這裏累著你事小，累著皇嗣才是不好，還是快些進去吧。”
一貫與人和善，有口皆碑的溫昭容都不高興了，沈下臉說了這樣一番話，韓選侍偏偏還要作死，她可不怕溫昭容。
不說她如今有孕，來日便是個公主也是前程不可限量，若是皇子那更是不得了了。再不用仰人鼻息，受制於人過日子，再說讓她受制於人的人早就怕“自身難保”了，她便更是無所畏懼。
因此臉上笑得頗為嬌柔，柔聲細語道：“那便要多謝溫姐姐關心。只是這幾日歇的夠多了，就是想和諸位姐妹們都說幾句話。難不成，溫姐姐這副模樣是厭倦了妹妹不成？”
她手又搭在小腹上輕緩地揉了揉，擺出這副樣子來更是讓人氣不打一出來，愈發覺著欠的很。
韋頃盈勾了勾嘴角正準備說話，不料只聽得一句——“陛下，皇後娘娘到！”
那便是一眾人緩緩過來的聲音，視線在觸及那一抹明黃色袍子時，韋頃盈楞了楞，這時候難得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覺，她趕忙跟隨眾人一樣福了福身。
皇後跟在楚熠身側，她仔細觀察著楚熠的神情，斟酌了一下後才道：“遠遠便聽見你們說話的聲音了，今兒是個什麽日子，既是聖駕回鑾的大日子諸位妹妹們做事就要有分寸，莫誤了事。”
說罷，她略帶警醒的眼神落在韓選侍身上，韓選侍此刻臉色有些煞白，她不知道方才那番話陛下或是皇後聽進去了多少，但瞧著皇後的模樣，韓選侍有些心亂，她不由得望向陛下。
陛下神情冷淡，視線始終不曾落在韓選侍的身上，反倒是瞧著韋頃盈不做聲。
韋頃盈不期然間與楚熠對視上，她楞了楞，有些尷尬地挪開視線，不料楚熠忽然冷笑了聲道：“朕竟不知今日這般熱鬧，險些要錯過了一出大戲。”
眾人聽這話頗有些雲裏霧裏，不知道陛下的意思。
楚熠冷淡地瞥了韓選侍一眼，語氣漠然道：“朕記得溫昭容懷永寧時，一應胭脂水粉是碰都不碰的，這都是孕婦大忌。怎麽，太醫不曾囑咐過韓選侍麽？”
語氣聽不出一絲感情，唯獨有那種冷冷淡淡的感覺，像是責怪，又像是不滿。
韓選侍心中咯噔一下，她下意識地撫了撫簪子，她素來愛美怎麽可能不施粉黛，素來又偏艷妝居多是因為她淡妝沒什麽氣質，她喜歡抹上厚厚的胭脂水粉，雖然太醫與身邊宮人都提過，但韓選侍只當是耳旁風左耳朵進右耳朵。
她全然不曾想到今日陛下會問起這個，因此慌亂的身體發顫，聲音宛若蠅蟲一般，“嬪妾，嬪妾怕沒有氣色出來惹人笑話，這才，這才……”
“惹人笑話？朕瞧著仿佛是你在取笑旁人。”楚熠漠聲道，“仗著身懷有孕便忘了宮裏的規矩，尊卑有別，對著位尊於你之人一絲敬畏都沒有，你的規矩體統都是白學的？”
這樣一頂帽子扣下來，不僅是她，便是她的家族都是顏面掃地的。
韓選侍忙跪了下來，方才的張揚跋扈消失的幹幹凈凈，做小伏低的樣子令人覺著大為解氣。
韋頃盈心中明白這是陛下在替她出頭，她默不作聲地瞧著這一切，卻絲毫出言的想法都沒有。且讓韓選侍多跪一下，向來居危才能思安，即使方才之事她不多計較，可就憑韓選侍這樣的性子，她如何能安安穩穩擋住明槍暗箭生下孩子呢？
韓選侍身邊的秀晴也跟著跪下，眼神中流露出懼怕，她求情道：“陛下，求陛下莫要計較，小主如今身懷有孕身子虛弱可不能跪，若是皇嗣有個好歹……”
皇後閉了閉眼，蠢笨。主子蠢，做宮人的更是不聰明。陛下可未曾說過讓韓選侍跪，跪的人是她自己，又憑何讓陛下不計較，這不就是間接承認方才陛下所說的一切“罪名”麽？這樣就是將路堵的死死的了。
秦昭媛也瞧出來了，她一時覺著很是疲倦的很，這樣一出鬧劇，真是令人心中膩煩。
韓選侍見陛下遲遲不曾叫起，心中恐懼感加重，她身形不停地顫抖著，這般不知為何忽然覺得肚子疼了起來，這會兒是真的有些疼了。
皇後註意到她臉色變了些，神情有些不對，她忙出聲道：“陛下，臣妾瞧著韓選侍恐有些不好，不如傳喚太醫來吧。”
楚熠擺了擺手，眾人都將視線投射過去。秀晴顫顫巍巍將自家小主扶了起來，發現韓選侍雙腿癱軟一點力都使不上了，正巧一邊有個小閣樓，皇後便吩咐人將韓選侍送到裏頭暫且歇息一下，等著太醫過去。
這邊眾人便都依次上了馬車候著，韋頃盈本是要跟溫昭容和永寧公主一駕的，不料才扭頭朝馬車走過去，忽然楊壽恩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側，他笑著道：“小主，陛下宣召小主伴駕，請您隨奴才來。”
韋頃盈眼皮子狂跳，只道是不好。
那邊皇後吩咐人將韓選侍扶到軟榻上坐著休息，韓選侍其實並無大礙只是剛才的確被嚇著了，小腹便覺著很疼，這會兒坐了一下感覺基本就沒什麽了，只是韓選侍這時候心情還有些沒平覆下來，她咬唇望著皇後。
皇後輕嘆了口氣，語氣不輕不重道：“你身懷有孕，處處便都要仔細。滿頭珠翠的打扮當然好看，只是這時候不適合，回去便打扮的簡單些，清淺些。胭脂水粉更是大忌，這時候貪圖面上漂亮，到時候只怕是後悔莫及。”
因著這些小物件滑胎的是不計其數，後宮爾虞我詐的爭鬥中便有嬪妃得寵有孕，旁人嫉妒便想盡一切法子在其吃食或是用品上下心思，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就會害了自己。
“待你回宮後，本宮會指派一個頗有經驗的嬤嬤過去照顧你。嬤嬤資歷深，有她在一邊指點著，你行事上才能更穩妥些。至於今日之事，你自知錯處在哪，往後莫要再犯，回宮後這兩個月你便好好歇息，本宮會免了你的晨昏定省。”
皇後一錘定音，韓選侍聞言只覺得天打雷劈，她心裏頭隱隱不喜，皇後此舉就是變相禁足麽？她才有孕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，皇後便要將她關在宮裏頭不許出來，她緊緊地攥著帕子。
她如何能知道，這是皇後保護她的法子。在自己宮裏頭不出去走動，在一定程度上會更安全一些。兩個月後胎相也會更穩固了。
皇後這般思慮著，全然不知自己的好心被當驢肝肺。
這時候韋頃盈懷著不安地心緩緩上了鑾駕，陛下乘的鑾駕很寬敞，裏頭更是金碧輝煌的。
楚熠冷著臉坐在裏頭，視線淡淡地落在她身上，一言不發。
韋頃盈扯了扯嘴角，行禮道：“嬪妾給陛下請安。”
“安？這陣子朕就沒覺著安過。”楚熠挑了挑眉，漠然道，“仿佛朕不曾來尋你，你也將朕拋之腦後一般。劃船游湖，賞荷，朕瞧著你倒是高興得很，頗有幾分沒心沒肺的模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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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初, 聖駕回鑾。
在行宮門前，停著數駕馬車，韋頃盈今日穿了身淺粉色宮裝, 襯得人嬌艷昳麗, 走動間發髻上的流蘇一點聲響都沒有。
溫昭容左手牽著永寧公主, 又瞧著韋頃盈眼神中閃現一抹驚艷之色，淺笑道：“許久不見韋妹妹這般打扮了。好料子就是該配佳人。”
韋頃盈垂眸淺笑道：“溫姐姐總是這般打趣妹妹，倒是讓妹妹臊的慌。”
溫昭容失笑, 卻也是實話實說罷了。粉色的料子也挑人，膚色白皙些的穿上也就罷了, 旁人穿未免顯得俗氣。
她輕挑了挑眉。
今兒眾人都候在宮門，離啟程的時候還有約莫一柱香時間，嬪妃們到的差不多了。
眾人站在原地掃視了幾眼，這會兒便見盧選侍神神秘秘掃了一圈，壓低聲音像是有了什麽天大的發現一般，眼神一亮道：“你可有瞧著，咱們這似乎少了誰？”
樓韞手上搖著扇子, 這鬼天氣她已熱的額間滿是汗珠子, 這會兒語氣更是不耐煩道：“有話便說。”
盧選侍訕訕一笑，頗有深意道：“雖說貴妃是身子不舒坦，可總歸今日回宮也要來與諸位姐妹相見的，可偏生連個人影都不曾出現，樓姐姐不覺著有鬼麽？”
樓韞扯了扯嘴角諷刺道：“有沒有鬼的, 等你親自瞧見了就知道。”
話雖是這樣說，但只要是個稍微有些腦子都知道這裏頭古怪。說什麽染疾從來都是騙傻子的, 真相是什麽雖無人了解，但總歸知道必是觸及陛下逆鱗的。
樓韞覷了盧選侍的樣子, 甚是瞧不起的模樣。雖在錦繡宮時，盧選侍的諂媚討好讓她很受用，在旁人眼裏二人也儼然抱團。但樓韞心中不是很瞧得起盧選侍，或者說，盧選侍於她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，留著還有用處。
“今兒太陽這般大，怎麽馬車還要在外頭候著。那起子人是都不知本主懷孕了麽？若是皇嗣有個好歹，他們可沒那個命賠。”
老遠就聽見一陣嬌蠻造作的聲音傳來，眾人都擡眼望去，見迎面而來的女子滿臉透著戾色，後頭三四個宮人如眾星捧月一般撐著紙傘，唯恐她是曬著了一點，縱是這樣抱怨聲也是不斷。
江婕妤回眸與秦昭媛對視一眼，滿臉無語。
韋頃盈仔細瞧著韓選侍，似是因著懷孕的緣故臉龐圓潤了一些，但按理來說有孕的嬪妃也不可濃妝艷抹，可韓選侍似是不避諱這些，今日妝容還是很重，那胭脂色遠遠地都能瞧著一清二楚。
待她慢慢湊近了些，江婕妤皮笑肉不笑道：“與韓選侍相處有些日子了，從前以為韓選侍是個性子內斂的，不想嗓門這般大，今兒算是驚著我了。再說我記得你的住處離這兒可不遠。”
若是換成以前，韓選侍當然不會明著這般張揚。但是今時不同往日，她如今是宮中唯一有身孕之人，母憑子貴自然底氣更足了些。
因此，聞言她也沒有一絲害臊的意思在，反而是笑得滿臉得意，瞧著江婕妤嬌聲嬌氣道：“江姐姐真是好記性。只是姐姐到底未曾有過身孕，自然也不大懂得這有孕之人的苦楚在。我孕吐嚴重，這幾日太醫都再三吩咐要多躺著才是，今兒連早膳都只是湊合著用了一些，不過都是為了孩子罷了。”
話是這樣說，可瞧著她紅光滿面的哪有半分不舒坦，都是故意說出來得瑟炫耀的罷了。
自打她懷孕，行宮裏頭也是每日流水般的補品送過去，瞧得出來，皇後娘娘對她這一胎很是仔細，幾乎日日都要宣太醫過問的。
因此韓選侍整個人舒心不少，儼然將自己當成後宮第一得意人，每日也沒什麽煩心事自然長了些肉。
江婕妤臉色陡然有些難堪，她扯了扯嘴角不想說什麽。
秦昭媛輕笑了笑，語氣依舊溫柔道：“那是自然，韓選侍可要好好歇息，畢竟肚子裏的皇嗣最重要。到時候爭取為陛下誕下皇子，那可真是大福氣了。”
誰都聽出來，這是秦昭媛故意順著韓選侍的話說，滿滿的諷刺之意暗含其中。
有孕便有孕了，還這般人前拿喬做作的。這還月份淺，便能夠目中無人諷刺了，待肚子真的大了起來到時候還不知道如何擺架子呢。
當日溫昭容身懷有孕時還是在東宮，那時位份不高，上頭有太子妃和良娣，下頭還有一群姬妾，因此事事都要極為仔細小心。在三個月前，溫昭容楞是一點訊息都沒透出去。
今日的韓選侍與往日的她相比，的確少了些警惕心。不過她入宮時間短，資歷淺，就被這麽大個“餡餅”砸中，一時得意洋洋能理解，但得意過頭了必是要栽跟頭的。
韋頃盈緩緩垂眸，似是若有所思，又似是放空。她不想摻和到旁人的這些嘴皮子官司中，況且如今合該跟韓選侍保持一些距離，事不關己，高高掛起。
不料韓選侍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，掃了一圈都覺得沒趣兒，偏偏手搭在小腹上緩步朝韋頃盈走來，捂嘴嬌笑道：“有幾日不見韋嬪姐姐了，可不知道是不是妹妹的錯覺竟是覺著姐姐清瘦了不少，莫不是因著這些時候陛下未曾去過月室堂的緣故？”
韋頃盈只得擡眸瞧著她，自認倒黴一番，只得假笑敷衍道：“多謝妹妹關心，天熱食欲不好，不比妹妹心寬體胖的。妹妹如今懷著皇嗣可要多吃些，現下這樣粉裏透白就很好，瞧著喜氣。”
江婕妤最先忍不住撲哧一笑，這回連秦昭媛臉上也難得流露出真切的笑意。
韓選侍先是楞了楞沒反應過來，待回過味來便知韋頃盈這話中的“明嘲暗諷”。她忽然有些氣悶，遂咬牙切齒地瞪著韋頃盈，火氣直接躥到了頭頂。
“韋嬪姐姐這話我怎麽聽著醋意滿滿啊，咱們都是姐妹，姐姐可莫要不好意思。如今我懷著孕，身子矜貴些，陛下自然看重也就來的多了，待來日姐姐有了這樣的福氣，陛下自然也會惦念著。”
話裏滿滿的驕傲得意，一提再提。
韋頃盈輕輕舒了一口氣，罷了罷了，大人有大量暫且不與這“小人”計較，逞一時口舌之快也沒什麽。怕就怕這“小人”背刺她，她暫且當放屁好了。
楚熠和皇後並肩走來，身後跟著一堆侍奉的人。
楚熠臉色沈靜，皇後含笑道：“這幾日照顧韓選侍的太醫來報皆是無恙，皇嗣一切都好。只是韓選侍到底年輕了些，臣妾想著她初有孕也是沒有經驗，不如待回宮後撥一個頗有資歷些的嬤嬤過去伺候著，在一旁時時提點著也能更穩妥，陛下覺著如何？”
楚熠輕“唔”了聲，顯然並未將此事太放在心上。韓選侍有孕，他自也是高興的，畢竟後宮許久都沒有喜訊傳來了。
但懷上和能平安誕下是兩回事。
早在東宮時，那些流產的姬妾便不在少數，這些年來能平平安安誕下子嗣的竟是只有貴妃和溫昭容。前者因著家世庇護，地位尊貴，後者卻是出身一般，謹小慎微。
由此可見，能夠誕下皇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楚熠神情有些恍惚，他不由得憶起那日韓選侍剛得知有孕的消息時，他竟然楞了一下。在確認是韓選侍時，楚熠的心裏閃過幾分異樣的滋味，他竟會想到若是有孕的不是韓選侍是韋頃盈……
瞧著陛下有些心不在焉，皇後有些詫異，她又提高了些音量問道：“陛下，您覺得呢？”
楚熠捏了捏眉心，不置可否：“你是皇後，這些事情你做主便是。韓選侍那邊，務必仔細照顧著，不要出一點差池。”
皇後福了福身，笑著道：“臣妾明白，還請陛下放心。只是不知此次回宮，您可要宣召哪一位嬪妃伴駕？”
按照規矩，過來與回去的鑾駕上都可以宣召嬪妃伴駕。來時帝後同乘，至於回去，楚熠頭腦中浮現出一抹巧笑倩兮的身影，只是如今這般狀況，連他都不免覺著有些可笑。
那日離開月室堂，楚熠心頭縈繞幾分愧疚，他知此事是委屈了韋頃盈。但是作為帝王，他從小想要什麽都是唾手可得，從來都是旁人奉承順從他的份兒，還從來沒人敢在他面前表露過情緒。
楚熠正要搖頭，忽見著前頭嬪妃們都圍繞在一起，身邊的楊壽恩正要傳喚，楚熠擡手擺了擺。
皇後擡眼望去，人群中珠翠滿頭的仿佛是韓選侍，按理來說有些首飾是逾越了的，但她如今有孕，下頭人自然也挑好的奉上，便沒有太關註逾制的事兒。
站在韓選侍對面的是韋嬪，聯想起近來宮中那些閑言碎語，皇後平日只以為是嬪妃間的小打小鬧，因此請安時也提過幾次，但今日看到這副畫面是真的很難讓人從好的方向去想。
陛下素來最厭惡後宮相爭，皇後覷了眼他的神色，默不作聲地挪開眼。
韓選侍洋洋自得的聲音一字不落傳入耳中——“說起來妹妹有時候也覺得奇怪的很，這批新晉宮嬪中最屬韋嬪姐姐得寵，卻一點好消息都沒傳出來。可見這福氣的確不是誰都能有的，老天爺果真還是慧眼識珠的，韋嬪姐姐說是不是？”
話落，氣氛一時有些凝滯。
皇後身邊的時鶯亦是倒吸一口涼氣，瞪大了雙眸，她有些不敢置信韓選侍為何如此大膽。這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，莫非是真的以為自己懷了皇嗣就可以肆無忌憚了麽？
皇後卻像是見慣不慣的模樣，她早知韓選侍的秉性，不過是有幾分小聰明的罷了，聰明卻一點都不沾邊。貴妃的事情沒有牽連她，倒是讓她愈發得意，反而覺著放開了手腳，這幾日因著有孕，被下頭人奉承的怕是有些“神魂顛倒”了，都不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了。
楚熠的臉色陰沈的可怕，皇後侍奉在他身側多年，自然對楚熠的性情頗為了解。到這時候，望著陛下的眉頭擰著，臉色也很難堪的模樣，便知道是動怒了。
皇後不想管韓選侍的死活，但宮中許久都沒有子嗣了，作為皇後她的職責便是要管束好後宮嬪妃，讓她們安安生生誕下皇嗣也是份內之事，可韓選侍這般蠢笨，說出口的話更是不堪入耳。
這樣的人，真的堪為皇嗣之母麽？
皇後微微思索一下便出聲喚了聲，“陛下……”
楚熠沒有回答她，身影立在原地分毫未動。
楊壽恩在一旁大氣都屏住了，既是為韋嬪有些不平，又對韓選侍的蠢笨刷新了認知。他與韓選侍接觸不多，唯獨一兩次也是去給她送東西，在他們禦前人面前自然是有多溫柔和善就有多溫柔和善，可是關起門來誰知道又是怎樣的貨色呢。
今日真是大開眼界，不過韋嬪小主的性子，也真是溫柔可欺，話都說得這般過分了也沒見她有什麽反應。
其實韋頃盈這會兒倒不是生氣，而是真的無語至極。顧念著韓選侍這時候身懷有孕，她怕她脫口而出氣著人家，到時候又被捏了把柄去告狀，所以不予理會，但韓選侍這人倒真是有意思非要緊緊盯著她，說出口的話更是晦氣的很。
溫昭容是早就聽不下去的，溫溫柔柔的笑意早消失的一幹二凈，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冷淡，她冷聲道：“好了，時候也不早了，韓選侍既然是身懷有孕便早些到馬車中歇著去，站在這裏累著你事小，累著皇嗣才是不好，還是快些進去吧。”
一貫與人和善，有口皆碑的溫昭容都不高興了，沈下臉說了這樣一番話，韓選侍偏偏還要作死，她可不怕溫昭容。
不說她如今有孕，來日便是個公主也是前程不可限量，若是皇子那更是不得了了。再不用仰人鼻息，受制於人過日子，再說讓她受制於人的人早就怕“自身難保”了，她便更是無所畏懼。
因此臉上笑得頗為嬌柔，柔聲細語道：“那便要多謝溫姐姐關心。只是這幾日歇的夠多了，就是想和諸位姐妹們都說幾句話。難不成，溫姐姐這副模樣是厭倦了妹妹不成？”
她手又搭在小腹上輕緩地揉了揉，擺出這副樣子來更是讓人氣不打一出來，愈發覺著欠的很。
韋頃盈勾了勾嘴角正準備說話，不料只聽得一句——“陛下，皇後娘娘到！”
那便是一眾人緩緩過來的聲音，視線在觸及那一抹明黃色袍子時，韋頃盈楞了楞，這時候難得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覺，她趕忙跟隨眾人一樣福了福身。
皇後跟在楚熠身側，她仔細觀察著楚熠的神情，斟酌了一下後才道：“遠遠便聽見你們說話的聲音了，今兒是個什麽日子，既是聖駕回鑾的大日子諸位妹妹們做事就要有分寸，莫誤了事。”
說罷，她略帶警醒的眼神落在韓選侍身上，韓選侍此刻臉色有些煞白，她不知道方才那番話陛下或是皇後聽進去了多少，但瞧著皇後的模樣，韓選侍有些心亂，她不由得望向陛下。
陛下神情冷淡，視線始終不曾落在韓選侍的身上，反倒是瞧著韋頃盈不做聲。
韋頃盈不期然間與楚熠對視上，她楞了楞，有些尷尬地挪開視線，不料楚熠忽然冷笑了聲道：“朕竟不知今日這般熱鬧，險些要錯過了一出大戲。”
眾人聽這話頗有些雲裏霧裏，不知道陛下的意思。
楚熠冷淡地瞥了韓選侍一眼，語氣漠然道：“朕記得溫昭容懷永寧時，一應胭脂水粉是碰都不碰的，這都是孕婦大忌。怎麽，太醫不曾囑咐過韓選侍麽？”
語氣聽不出一絲感情，唯獨有那種冷冷淡淡的感覺，像是責怪，又像是不滿。
韓選侍心中咯噔一下，她下意識地撫了撫簪子，她素來愛美怎麽可能不施粉黛，素來又偏艷妝居多是因為她淡妝沒什麽氣質，她喜歡抹上厚厚的胭脂水粉，雖然太醫與身邊宮人都提過，但韓選侍只當是耳旁風左耳朵進右耳朵。
她全然不曾想到今日陛下會問起這個，因此慌亂的身體發顫，聲音宛若蠅蟲一般，“嬪妾，嬪妾怕沒有氣色出來惹人笑話，這才，這才……”
“惹人笑話？朕瞧著仿佛是你在取笑旁人。”楚熠漠聲道，“仗著身懷有孕便忘了宮裏的規矩，尊卑有別，對著位尊於你之人一絲敬畏都沒有，你的規矩體統都是白學的？”
這樣一頂帽子扣下來，不僅是她，便是她的家族都是顏面掃地的。
韓選侍忙跪了下來，方才的張揚跋扈消失的幹幹凈凈，做小伏低的樣子令人覺著大為解氣。
韋頃盈心中明白這是陛下在替她出頭，她默不作聲地瞧著這一切，卻絲毫出言的想法都沒有。且讓韓選侍多跪一下，向來居危才能思安，即使方才之事她不多計較，可就憑韓選侍這樣的性子，她如何能安安穩穩擋住明槍暗箭生下孩子呢？
韓選侍身邊的秀晴也跟著跪下，眼神中流露出懼怕，她求情道：“陛下，求陛下莫要計較，小主如今身懷有孕身子虛弱可不能跪，若是皇嗣有個好歹……”
皇後閉了閉眼，蠢笨。主子蠢，做宮人的更是不聰明。陛下可未曾說過讓韓選侍跪，跪的人是她自己，又憑何讓陛下不計較，這不就是間接承認方才陛下所說的一切“罪名”麽？這樣就是將路堵的死死的了。
秦昭媛也瞧出來了，她一時覺著很是疲倦的很，這樣一出鬧劇，真是令人心中膩煩。
韓選侍見陛下遲遲不曾叫起，心中恐懼感加重，她身形不停地顫抖著，這般不知為何忽然覺得肚子疼了起來，這會兒是真的有些疼了。
皇後註意到她臉色變了些，神情有些不對，她忙出聲道：“陛下，臣妾瞧著韓選侍恐有些不好，不如傳喚太醫來吧。”
楚熠擺了擺手，眾人都將視線投射過去。秀晴顫顫巍巍將自家小主扶了起來，發現韓選侍雙腿癱軟一點力都使不上了，正巧一邊有個小閣樓，皇後便吩咐人將韓選侍送到裏頭暫且歇息一下，等著太醫過去。
這邊眾人便都依次上了馬車候著，韋頃盈本是要跟溫昭容和永寧公主一駕的，不料才扭頭朝馬車走過去，忽然楊壽恩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側，他笑著道：“小主，陛下宣召小主伴駕，請您隨奴才來。”
韋頃盈眼皮子狂跳，只道是不好。
那邊皇後吩咐人將韓選侍扶到軟榻上坐著休息，韓選侍其實並無大礙只是剛才的確被嚇著了，小腹便覺著很疼，這會兒坐了一下感覺基本就沒什麽了，只是韓選侍這時候心情還有些沒平覆下來，她咬唇望著皇後。
皇後輕嘆了口氣，語氣不輕不重道：“你身懷有孕，處處便都要仔細。滿頭珠翠的打扮當然好看，只是這時候不適合，回去便打扮的簡單些，清淺些。胭脂水粉更是大忌，這時候貪圖面上漂亮，到時候只怕是後悔莫及。”
因著這些小物件滑胎的是不計其數，後宮爾虞我詐的爭鬥中便有嬪妃得寵有孕，旁人嫉妒便想盡一切法子在其吃食或是用品上下心思，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就會害了自己。
“待你回宮後，本宮會指派一個頗有經驗的嬤嬤過去照顧你。嬤嬤資歷深，有她在一邊指點著，你行事上才能更穩妥些。至於今日之事，你自知錯處在哪，往後莫要再犯，回宮後這兩個月你便好好歇息，本宮會免了你的晨昏定省。”
皇後一錘定音，韓選侍聞言只覺得天打雷劈，她心裏頭隱隱不喜，皇後此舉就是變相禁足麽？她才有孕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，皇後便要將她關在宮裏頭不許出來，她緊緊地攥著帕子。
她如何能知道，這是皇後保護她的法子。在自己宮裏頭不出去走動，在一定程度上會更安全一些。兩個月後胎相也會更穩固了。
皇後這般思慮著，全然不知自己的好心被當驢肝肺。
這時候韋頃盈懷著不安地心緩緩上了鑾駕，陛下乘的鑾駕很寬敞，裏頭更是金碧輝煌的。
楚熠冷著臉坐在裏頭，視線淡淡地落在她身上，一言不發。
韋頃盈扯了扯嘴角，行禮道：“嬪妾給陛下請安。”
“安？這陣子朕就沒覺著安過。”楚熠挑了挑眉，漠然道，“仿佛朕不曾來尋你，你也將朕拋之腦後一般。劃船游湖，賞荷，朕瞧著你倒是高興得很，頗有幾分沒心沒肺的模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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